律师不能输给自己

发布时间：2005-06-17　浏览数：1,071

王川

   “蓝极速”这个美丽的名字，在人们的记忆中，是一场火灾的代名词。
　　2002年6月16日凌晨，北京市海淀区一家名为“蓝极速”的网吧突然燃起大火，25个年轻的生

　　在此，我要重复一句老话：作为律师，要善于帮助当事人。身处弱势地位，当事人常常会考虑放弃或怠于行使法定权利，律师应该审时度势，帮助当事人正确、有效地行使自己的合法权利。哀兵必败，以应付程序为己任的律师难免会成为花瓶

　　律师不可未战先衰

　　网吧老板郑某的亲属请我做郑某的律师。面对几十位悲愤的受害人家属、强大的社会舆论，郑某会不会被“从重、从快”？这是郑某亲属对我表示出的最大忧虑。“从已经公开的案情判断，郑某对放火案不应承担刑事责任，但有承担民事赔偿责任的可能，如果郑某在经营网吧中还有其他违法行为，相信也会被彻底追查。”我把初步的分析告诉了他们。
　　既然案件已经“上榜”，律师还能有几成作用？有人劝我应付一下程序，对当事人有个交代就行了，而这不是本人的风格。执业经验告诉我：越是大案要案，越是被舆论包围的诉讼，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的心理就越脆弱，这种心态不利于他正常行使自身的辩护权。作为律师，如果也未战先衰，就难以发现问题，结果留下永久的遗憾。
　　放火案被宣判之后，对郑某的刑事诉讼进程明显加快。很快，我在看守所见到了郑某———一位内向的、三十几岁的工程师。在了解基本事实和被告人的想法后，我为他提供了较为详尽的法律咨询，在交谈中，我注意对他进行心理调整，要求他以积极的心态应对诉讼。随后我为他提出取保候审申请，并与侦查机关的办案人员交换意见。

　　深入现场调查取证

　　侦查机关的《起诉意见书》出来了，果然对网吧大火只字未提，郑某与其女友被列为犯罪嫌疑人，拟起诉罪名为“非法经营”：未获得《网吧经营许可证》长期非法营业；多次受到工商管理机关的行政处罚，并有较大的非法经营数额和违法所得；对于郑某的自首情节亦给予认定。我很快会见了郑某，并见到其亲属，有了这个结果，大家感觉踏实了一些。
　　经过补充侦查，案件再次进入审查起诉阶段，我着手调查取证，先后多方查找被网吧聘用的工作人员，其中除一人遇难，其他人都已离开北京，没有留下任何线索。对网吧的产权与租赁情况，我也作了调查。为进一步了解网吧的经营情况，我两次来到火灾现场察看，并试图寻找周围的知情者。
　　那是一座不大的两层简易楼房，熏黑的网吧门窗已被贴上封条，从楼外防火梯上到楼顶，只见几只残留的鞋子散落在楼顶，从天窗望下去，灰烬中散落着一些残缺的桌椅和电脑。
　　通过查访得知，与网吧同时经营的商铺已经搬走。很快我受到邻居的盘问，在他们警惕的眼神中，我离开现场。不久，听说火灾现场中散落的几十台电脑主机在夜间被盗走，警方很快破案，人赃俱获。

　　努力敬业赢得尊重

　　2003年3月，我收到了公诉机关的《起诉书》，在对全部卷宗进行仔细分析并核实部分证据后，前去会见被告人，作开庭准备。开庭前，我又与郑某亲属和另一位被告人的律师交换意见。从起诉卷宗来看，侦查机关和审查起诉机关的确投入了相当大的精力，但我还是在证据上和法律适用方面严格审查，发现问题，设计出辩护切入点。在法庭上，控辩双方就被告人主体身份问题，有关证人、书证的证明力和非法经营数额的认定等问题，进行了多轮辩论。本案的公诉人和预审员，都是单位的业务骨干，在工作交往中，他们坦率、务实的态度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。办案人员事后对当事人说：“你的律师很敬业！”这让我感动，也有些意外。
　　案件审理后期，“非典”疫情愈演愈烈，我出入法院、看守所都要接受严格的体温检查，很多案件被延期审理，本以为此案就此中止，没想到法院很快通知再次开庭。2003年4月28日，我来到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，大门外已看不到平时人头攒动的景象，经过体温检查，走进审判大楼，几十个法庭门窗大开，清冷的走廊内“消毒”的字条随处可见，没有旁听者和记者前来，这个备受瞩目的案件，在“非典”的阴影下已不再是焦点。两位被告人戴着口罩和手套被带进法庭，当法院的摄象机对准他们时，才被要求摘下口罩。法官宣布罪名成立，判处被告“有期徒刑3年，并处罚金30万”！当天，各媒体报道了这一消息。
　　第二天，当我来到看守所时，有人对我说：“判得不重，烧死20多人呢！”会见时，被告人明确表示不上诉，并对我表示感谢。我清楚地记得，在秦城的小院拐角处，他微笑着回头对我说：“谢谢您，要是没有您的努力，也许不会是这个结果。”
　　一年后，部分火灾受害人的家属又对郑某提起民事诉讼，并被判决获得赔偿。至此，有关这起火灾的两起刑事诉讼、一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、一起民事损害赔偿之诉和一起国家赔偿之诉(未受理)全部终结。

　　回眸此案感慨良多

　　郑某的非法经营案并不复杂，不是一件有争议、有“嚼头”的案件，但从背景和影响看，又是一起大案要案，牵涉到较多的利益主体。作为辩护律师，在处理此类案件时，不仅要从证据、法律和程序等技术角度考虑问题，还要注意把握好以下几个层面的关系：案件背景与指控事实的联系，本案与其他相关案件在诉讼进程上的相互影响，律师和办案机关的对抗与交流，与被告人及其亲属的沟通，同其他被告人和律师的沟通与配合，媒体、社会舆论与辩护人观点的互动等等。律师办案犹如种树，既要照顾好每一棵树木，又要看到整个森林。
　　在此，我要重复一句老话：作为律师，要善于帮助当事人。身处弱势地位，当事人常常会考虑放弃或怠于行使法定权利，律师应该审时度势，帮助当事人正确、有效地行使自己的合法权利。哀兵必败，以应付程序为己任的律师难免会成为花瓶。作为一名辩护律师，更要有解决疑难问题的勇气。律师不能输给自己，即使败诉，也要赢得当事人和对手的尊敬。
　　(本文作者系北京市大成律师事务所律师)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——法制日报